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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划等号”头一天,我就被“小辣椒”辣了。 “猪食盆子(知识分子),敢不敢过来跟我们划等号啊?”旁边姑娘们一阵哄笑。 稻场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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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划等号”

2019/11/20

“划等号”头一天,我就被“小辣椒”辣了。

“猪食盆子(知识分子),敢不敢过来跟我们划等号啊?”旁边姑娘们一阵哄笑。

稻场上晒花,都是娘子军。要么姑娘,要么媳妇儿。

去媳妇儿那边,免不了直面哺乳的难堪;还是给姑娘们当洪常青吧。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,辣几句算什么?

“小辣椒”是杜卫东对高玉香的称呼。

“小辣椒”辣人都是有缘故的。她是周晓燕的忠实粉丝,她见不得杜卫东动不动就拿她心仪中的燕姐姐开涮。

“小辣椒”并不辣我,当时我正与周晓燕热恋。

这次“小辣椒”辣我是什么缘故呢?姑娘的心思你别猜。不猜都难明哲保身,一猜就更引火烧身了。

晒花得先把囤放在仓库的花帘子抬出来。抬花帘时免不了受“小辣椒”的捉弄而丢人现眼,还时不时地鄙薄我只会教书,一点儿动手能力也没有。但男女搭配,干活儿不累。更何况高玉香人漂亮呢?

一个月过去,到了割晚稻的季节。她挑衅地问:“敢不敢跟我‘划等号’?”

插秧割谷,没人是她的对手。我笨手笨脚的,不明摆着又丢人现眼吗?但她根红苗正,容不得我有其它选择。

在众人的哄笑声中,我硬着头皮站在她身边。她低声吩咐:“割一会儿后,割谷捆谷都归我,你只管挑,负责不会落他们的后。”

虽然大锅饭,不讲定额。平素里可以吃不完在锅里,做不完在田里。但同老天爷抢粮,人们都还是比着干的,谁也不愿落后拉虾。

打哦呵是农活儿加油的冲锋号。几阵哦呵过后,我俩已遥遥领先。

众人都说我沾“小辣椒”的光,“小辣椒”得意一笑:“我沾猪食盆子的光,扞担没上过肩。”

老书记过来看了看,只说了句“人民公社都快二十年了,你们还互助组啊?”没有批评,“互助组”持续到晚稻结束。

“小辣椒”口辣心善。我谢她,她却不领情:“我帮你是有条件的。以后我有了孩子,读书就交给你了,到时你可别赖账!”

哪个姑娘不岀嫁?哪个岀嫁不生伢?玉香话虽在理,但一个姑娘家如此口无遮拦,我还是觉得她太辣了

其实我俩很熟,不仅因为周晓燕,也因为她能歌善舞,始终是大队宣传队的台柱子。周晓燕等人招工后,我负责编写,她负责排练,大队宣传队比以前更红火,曾两次代表区宣传队参加县文艺汇演并获奖。但“高压线”成为我俩之间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。因此,熟归熟,但井水不犯河水。

“高压线”当时指两种情况:一是女知青,二是军婚。她属后者,她的白马王子在军中服役。

“哎!‘划等号’是公办老师的事儿,你一个民办老师算哪根葱啊?”工间休息,她又辣言辣语让我难堪了。

“大队小学就两个公办,一个年老体弱,一个身怀六甲。”

“听说是你主动要求的?”

“主动比被动好。”人贵有自知之明。民办老师是“露水老师”,走马换将,也就一句话的事儿。我一个黑五类子女能当民办老师,多亏老书记厚道。但风言风语多了,他也未必顶得住。主动‘划等号’是有备无患,未雨绸缪 。

“听说要划半年?”“说的是半年一轮换。”

“那‘划等号’也就是走个过场。真要做到两个彻底决裂,只有和我们农民成家立业。”

“我也想,可……”“小辣椒”又辣到我心痛之处。

一纸招工令,周晓燕便与我劳燕分飞。见我招工无望,媒婆也动了恻隐之心。但成份不好是“秃子脑壳上的虱子——明摆着的”,几番说合均无功而返。

“媒人都是旧脑筋,成事不足,败事有余。我帮你说个对象,你看如何?”

哪有大姑娘说媒拉纤的?“小辣椒”真是辣到家了。

“只怕又是竹篮打水。”“干脆点儿,行还是不行!”

我点点头,权当一次游戏。

“事不宜迟,你今晚上就到半月潭见面。”

半月潭当地人叫高家大堰。知青们依照形状如此命名。当年我常与周晓燕在此畅谈人生。

第二天,“小辣椒”不满地训斥我:“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儿?”

我连忙道歉。别的老师拖家带口的,改不完的作业都由我解决,“划等号”期间也不例外。

“今天还去不去?”她余怒未消。我连忙应承。虽不抱奢望,但也想知道此女姓甚名谁,何等模样。

到了晚上,我大失所望:只有“小辣椒”一个人。

“她,没来还是走了?”我诚惶诚恐。

“只兴你变卦,不兴别人有事啊?”

“那……算了!”我心犹不甘。

“你心诚,明晚见面!”

好事多磨。第三天晚上,银香——“小辣椒”的闺蜜代替了她。

“玉香呢?”我一头雾水。

“她不得闲,我不行啊?”

“小辣椒”的闺蜜自然也是辣妹子。我低眉顺眼跟着银香走。

“出来吧,我可把人引来了,有什么话,你们自己谈吧。”

我四周一望:没人。正想问银香,银香已走了。

我忐忑不安:该不是耍弄我吧!

背后窸窣作响,回头一看,芦苇丛中闪出一个人。我大吃一惊:“小辣椒”!

“你不是有事吗?怎么……”

明亮的月光下,她含笑不语。

“她在哪儿?” “哪个她啊?”“小辣椒”嫣然一笑。

天啦!这玩笑玩大了,大远了。我猛然醒悟,抽身欲逃。

“回来!你要坏我的名声啊?”

军婚!轻者五到八年,重者……我不敢往下想。

“我已不是高压线了,你装什么蒜!”“小辣椒”辣劲儿又上来了。

我慢慢理清头绪:推行双季稻时,她父亲犯了方向路线性错误,队长当不成了。那位现役军人怕影响他入党提干,主动拉黑,隐身下线。但怎么说也犯不着缠上我这个倒霉蛋吧!

“知识分子,今天我给自己做媒,坏了我们这一方的礼数。你痛快给个话儿,遂心,我们就正式谈;不遂心,大路朝天,各走一边。只当没这回事儿。”

岂止是遂心,简直是仙女下凡。我喜不自胜。

“算我没看错人。”

“我成份不好。”狂喜之中仍有忧虑。

“可你人好,又有文化。?”

“现在知识越多越反动。”

“这兴不长久的。”

见我信心不足,她宽慰我:“你也莫前怕狼后怕虎的,车到山前自有路。只要我们都不改初心,没有过不去的坎儿。”

事情传开,掀起一场轩然大波。但我们俩儿咬紧牙关,不打退堂鼓,情况逐渐好转。

一年后,国家发生了重大变化,鼓吹“知识越多越反动”的“四人帮”被打倒了。

两年后,洞房花烛夜。我忘情地要动手动脚。她一把拦住,指了指旁边。我以为旁边有人,一看,墙上两个长长的身影。

我不解其意。她笑着说:“你横着看,像什么?”

等号。大大的等号!

她羞怯一笑,柔情似水:“我们两个的等号,这下才划团圆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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