邱文
我家住在黄坡水库边,记忆中印象最深的就是,母亲经常鸡叫头遍就起床,带上家里的黄狗直奔河边,为的是赶在别人前面在河边捡到搁浅的或已死去的鱼儿,为全家大小做一顿美味的鱼汤,这在物资极其匮乏的七十年代,绝对是美味佳肴。
大多数时候母亲总能捡回一两条大鱼或小鱼,当然也有空手的时候,捡到的活鱼母亲有时也会卖给来河边收鱼的贩子以补贴家用,但大部分用来改善生活了。那时家里养猪要上交公社,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才分几斤猪肉,这对于我们有七个孩子的家庭来说,实在是杯水车薪。全家一两个月不见荤是常事,所以改善生活就只能靠水吃水。
过去,我们那一带盛行用炸药炸鱼,那些被炸药炸伤或震成内伤的漏网之鱼,第二天就可能漂到河边。母亲一般会在别人炸鱼之后的第二天清晨去河边捡鱼,沿着河岸线走十几里是常事。母亲的勤劳练就了她长寿的体魄,如今她和父亲已经八十有六了,依然能吃能喝,行动自如!
那时公家管理水库并不严格,经常有人用炸药炸鱼,一为改善生活,二为补贴家用。父亲是捕鱼的好手,可惜他师专毕业后分配在外地工作,在家的机会不多。印象中有一次父亲回家休假,他沿着河边观察了许久,在一水草丰茂处投放了一包香喷喷的诱饵,引来大量鱼群聚集抢食。一包炸药丢下去,鱼群全军覆灭,捞起来有一百多斤。记得当时大哥和三哥是用箩筐去挑的鱼,这事在村里引起了轰动。
我九岁那年,队里发生了一件大事,以至后来渐渐没人再炸鱼了。事发那天,二姐在河边放牛。我们队里一位三十多岁的壮年,划着小船到河中去炸鱼。他点着雷管准备扔向河里时,以为雷管没点着,收回来查看时雷管突然爆炸了,将他的肚子炸了个大洞,肠子也流出来。他浑身是血,捧着肠子爬上岸。二姐见他那样吓得直哆嗦,傻子一般呆看着他。其时二姐也就十四五岁,听他断断续续说喊人救命时,二姐才疯了一般撒腿往村子里跑,看见村里人时结巴得说不出话来,急得用手往河边指,过了半响才说出事了。后来那人送到医院就死了。水库为此加强了管理,河里消停了好久。
小学五年级后我离开家乡随父亲外出读书,再后来母亲也跟随父亲到小城生活,家乡的一切慢慢淡出了我们的视野,直到四年前老家的叔叔在河里打鱼淹死了,又将我们的视线拉了回去。村里的人还原了叔叔死亡的经过:傍晚时分叔叔独自一人带上电击棒挽起裤腿走到河中去捕鱼,他看见一条鱼在二米开外游来游去,便用电棒击打,鱼没电着却突然向他右侧快速窜游来,他又连忙击第二下,由于距他太近,强大的电流将自己电着了,他随即失去知觉迎面扑倒在河里,窒息而亡,直到第二天才被找到。说起来叔叔在老家那一方是捕鱼的高手,尤其擅长捕甲鱼,凡是被他看到的甲鱼,百分之百难逃他的魔掌,因此他的额外收入还不错。叔叔将“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”这句话诠释得很好,但是却躲不过“会游泳的人最终会死在水里”的宿命,叔叔生于斯长于斯,长期浸淫于河水中却最终被这无比熟悉的河流夺去了生命。
今年清明的时候回了趟老家,看那河水依然清澈宽广波澜不惊,三五成群的水鸟在河面轻盈划过,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。望着这条滋养我们长大,带给我们无限欢乐和财富的母亲河,我心里默默祝愿:家乡人一切安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