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缪海云
过了腊八就是年,平日沉寂的家族群突然变得异常热闹起来。他们关注的共同话题就是“回家”,这个主题让留守家乡的我,瞬间感悟到原来留守也是件多么幸福的事。
姑姑,能把家乡返城政策发给我们看么?我们好早点做思想准备。
妹妹,深圳鼓励我们就地过年,今年春节我们就不回老家了!
喔耶!想念老家的饭菜香啦……
看着夜半还在群里叽叽喳喳谈论回家的亲人们,眼睛有些湿润,透过薄薄的屏幕,仿佛能捕捉到千里之外的乡愁和归家的心切。
记忆里的年,从腊八节开始,就有亲人陆续从不同的城市折返。我们大家族上下二十几口人,秉承了分家不分心的祖训,逢年必聚,无论平日各自再忙,也要在除夕前夜全部赶回来报到。
母亲的家是团年的驿站,上下三层楼足可以装得下几十口人的衣食住行。一般进入冬月底,母亲就开始筹备年货,最先进入年货计划中的就是购买两头大年猪,这是岁岁年年雷打不动的硬指标。长兄如父的大哥一到冬天便四处打听大山深处的纯正家养猪,有时为了让归家的亲人们能吃上一口香喷喷的正宗特色菜,大哥直接驱车跑到离家几百里之外的南漳山区,购买年猪和置办姑姑爱吃的各种山货。
一串串香喷喷的腊肠总是率先挂满在我家的阳台上,让过往行人羡慕地不断咂舌。如此壮观的年货其实还不够家人们分割,母亲每年为离家的亲人们准备土特产,不光有腊肠,还有她亲手制作的蟠龙菜和酱制的腊肉,那都是在大都市买不到的稀有珍品。
里三层,外三层的腊货,让不明就里的路人以为我家是专卖年货的,常常惹得有人寻来问价要求购买。这让年近七十岁的母亲很是自豪,总督促我说,妞妞,你什么时候学会腌制腊货的手艺才算真正成家立业了。
我不学,有您呢,太上老君!您必须向长寿一百岁奋斗呀!我淘气地拍拍有些略微驼背的母亲。
“太上老君”是家族成员封给母亲的爱称,也是母亲最喜欢的雅称,无关辈分大小,她都乐意接收。
深圳的四嫂喜欢吃母亲做的米花糖,于是春节团聚中,这便成了家里多年不可缺少的一道美食。
看着逐渐年迈的老母亲,我于心不忍她乐此不倦地忙碌,下班途中直接不声不响地从街上捎带回米花糖,免得母亲辛苦地一锅锅去炒米,再慢慢熬浆糖制作。这些看似简单的事,却是非常花费时间的,一般两个人忙碌一天才能完成。
母亲看见买回的米花糖很是生气,大声嚷嚷让赶紧退回去,大哥闻声走进屋也赞同母亲的意见。
唉,真是不懂你们了!明明可以节省劳力的活,非要自己去做,拿钱买现成的多好!我不屑地立身往外走。
妞妞,你嫂子从小失去母亲,来咱们老家唯一图的就是我做的米花糖,你以为富裕的她什么没吃过呢?你嫂子想念的是妈妈的味道,我的傻女儿!
哦,我恍然大悟,顿时明白了母亲为啥每次非要等四嫂回来,才在灯下熬制米花糖的良苦用心。回头再瞄瞄身价千万的大哥正冲我点点头,我突然也懂了大哥奔波去山里购买年货的初衷。原来母亲和大哥弃简从繁,就是为了能让异乡打拼回来的家人们有个仪式感的年味,有种家的温暖念想。
庚子年的疫情封城,牛年的原地不动,虽让我的亲人们乡愁重重,但家的年味和手足情深,足够温暖异乡的天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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