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谢金兰
不知是不是清明节将近的原因，这几天，我总是时不时地想起奶奶。
奶奶去世已经三十多年了。记忆中，她一直是个爱漂亮又干净整洁的人。稀疏的头发梳理得光亮而整齐，恰到好处的身高，匀称的体型，白晢的脸庞和那双看透人世沧桑的慧眼，显得格外精明。夏天的时候，她从地里回来，鞋子总会有一道道黑黑的尘泥，一双老辈裹下的小脚，走起路来却十分轻巧敏捷。
奶奶又是个没有原则、认亲不认理的人。我对她的这个印象一直延续到她去世后的很多年都没改变。
奶奶生过很多孩子，但养大成人的只有姨妈和我妈妈两个姑娘，一辈子没有儿子。这也导致她当了奶奶后，特别偏爱几个弟弟。为此我也不喜欢她，只喜欢爷爷。
记得有一次我和两个弟弟出去割猪草，两个弟弟脱光衣服游过一条狭窄的小河去偷摘了别人的香瓜和菜瓜，把装满裤腿的瓜驮在背上再游过来。带着“战利品”回家后，奶奶觉得弟弟们弄回家的不是瓜果，而是跟黄金似的兴奋不已。在家炫耀说:“男娃子就是有出息，就是好，养个丫头有什么用啊？！”看看奶奶的神态，再听听她的言语，我的气像火苗一样只往上串！立马反驳道：“你孙子都当强盗了，你还夸他们！”她并不理睬我，仍抿着嘴巴在那儿骄傲地笑，满脸褶子里都是甜蜜和满足！倒是爷爷投过来的欣赏并且支持我的眼神和开怀大笑，当时给了我莫大的安慰！
最委屈的还有一次，二弟弟犯错了，她在那儿嚷嚷叫我拿根棍子去打他屁股。当时我觉得弟弟的确有错，理应受罚，便小跑似的找来一根小木棍。她老人家倒好，接过棍子直接打在我的身上。嘴里还很恼怒地说：“你个死丫头，老子就吓吓他，谁让你真拿棍子来的！”我委屈、伤心地在那儿嚎啕大哭！记得后来还是爷爷把我哄好的。
我的童年和少年几乎都是这样跟奶奶度过的。
弟弟们是小，但我也大不了他们几岁啊，大人的心事我怎么能揣摩的到呢？只感觉当时心灵上的伤痛远远超过身体上的伤痛！
还记得我小时候上学时的冬天比现在要冷很多，学校经常搞劳动。每遇冬天搞劳动回家，小手小脚都冻得不能自已！奶奶接过书包和劳动工具后便大骂老师不是人，把她孙女冻成这样了。她骂老师疼我，我也不领情，反而更觉得她不明事理。
奶奶的针线活做得很好，在当时也是我喜欢她的唯一优点。
每次她缝补我的衣服时，我都要叮嘱一句，奶奶补丁补在里面，外面千万不能露馅。她总是不耐烦的回敬一句，就你会挑。回家看到奶奶补好的补丁针线细密，不留痕迹，都非常满意。便顺口夸她几句，她坐在那儿暗自微笑，颇有几分得意。
奶奶是在我二十岁那年走的。记得就在她走的前不久，有一天早晨，她对我说：“天渐渐冷了，你一个人睡不热乎，我跟你把床上加点稻草吧？”我一听，不加思索地秒回一句：“不要，露出来不好看！”她又在那儿唠叨，就你会臭美！晚上回家一看，稻草被奶奶用旧布缝在里面，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床新棉絮呢！夜里睡在床上说不出的柔软与暖和！
再后来我也为人母了，渐渐地明白了一个道理：一个人一辈子都未完成的心愿，若有人替他（她）完成了，他（她）是感到何等的来之不易啊！定会倍加珍惜！也接受和理解了她对弟弟们的那种溺爱和对我的不公！
现在生活好了，也不再需要稻草垫床，但每到冬天，我都会想起奶奶为我做的稻草床垫，它一直温暖我余生的冬季！还有奶奶为我精心缝的补丁，就像初绽的兰花，始终摇曳在我记忆的最深处……
（通联：钟祥市诗词学会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