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周存亮
家乡麦套西瓜上市，正值暑假。我每天写好老师留的课本作业，还要完成走村串巷换瓜这项“家庭作业”。
在地头，我扶着车把，看着父亲把摘好的西瓜，整整齐齐装进架子车，随手扯些鲜瓜秧盘在上面，直到把西瓜盘得严严实实，再用布条编织的绳子来回箍紧，然后用手摸摸每个西瓜，确保它们不会因道路颠簸滚下来。
我们要去的，大多是离镇子距离远、偏僻些的村子，西瓜好换，价格也高，只是路面高低不平，还常常泥水混杂。车行路肩，两个轮子来回滑动，把控方向的父亲，不得不死命地拧住车把，两条胳膊上青筋爆出，酱紫色的脸上满是汗珠；走在低处，稍有不慎，车轮就会滑进车辙沟，尤其是机动车碾过的车辙沟，水多泥多，越使劲拉陷得越深，只能等路人帮忙。好在高树夹道，蔚然成荫，行走中即使躲不掉燠热，也可以避开日头的直晒。
等我们把车停到村头，已近中午。稳稳神的父亲，开始连声吆喝一阵：“鲜西瓜来了，又沙又甜的大西瓜来换了。”这是向村子里的人们报到，西瓜送来了，想吃的赶快来吧。正是农忙时节，村民们大都趁凉快起个早，到田里为棉花捉虫，为玉米施肥，为大豆锄草，常常忙活得忘记了回家。父亲的吆喝，像定点的闹钟般，把累得直犯迷糊的村民喊醒了，直起腰，擦把汗，赶紧收工回家，从囤尖上舀出几瓢新打的麦子，换个西瓜消消暑。
我家的西瓜个头大，架子车装得满满的，也不过二十个左右。又是新摘的，外皮青翠水灵，打开瓤红汁多，一旦开秤，很快换购一空。那些来得晚的人，看着别人家欢喜吃瓜的情景很是失落，临走时一再央求我们明天要接着来。
看着袋子里满满的麦子，我忙不迭地答应着，心里比吃了一口凉甜雪糕还要美。气温越来越高，到处涌动着令人窒息的热流和湿气，树梢上的蝉声一刻也不肯停歇，河沟边的蛙鸣此起彼伏，说不出颜色的天空，一丝云彩也没有，只有要命的焦阳。更要命的是，小村里还飘荡着饭菜诱人的香味。
回家的路上，两条腿又酸又沉，甚至有点不听使唤；被汗水浸过的眼睛，涩一下，疼一阵，几乎难以睁开。走几步，我就抬起头向前望望，想象着村边那排大杨树的模样。恍惚中，回家的路变得那么漫长，比来时要长好多好多。
这时候，最兴奋的就是碰到水井。把水桶沉到深处，稍等片刻，轻轻地提上来，小心吹去飘浮的秸梗和草沫，咕咚咕咚喝上几大口，再用剩余的水洗把脸冲下脚，顿感凉意袭人，舒服得直打冷战。
隔着三十年的光阴，我依然能感觉到那一瞬间的无限惬意。
（通联：河南省太康县城关镇退役军人事务局）
